霍平骏的心紧紧地缩成了一团，怒气也瞬间烟消云散。
他的眉头舒展开来，声音轻柔地解释说：“昨天的事情我真没想到，牵连无辜，我也很痛心。事情查清楚了，我一定会让凶手血债血偿。”
他语气平和，目光却透出嗜血的寒意来。他狭长的眸子轻敛，散发出危险的味道。
霍平骏不蛮横，不无赖，耍深沉的时候，沈慕月便知道他是在动真格。
沈慕月不再继续无谓的争论，她轻轻靠在身后的软垫上，窗外的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，她任由轻风撩动她墨色的秀发。
午饭过后，督军夫人上楼来了。
“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听副官说了，这帮刺客真是无孔不入。”督军夫人感慨，她有些后怕，却并不感到震惊。
霍督军位高权重，督军府的每一个人，包括三姨太和霍瑾芸，都经历过几场刺杀。
督军夫人踌躇着，她心里想的，是另外一件事。
她是江昭瑥的闺蜜，如今董曼云死于非命，大仇得报，她心里自然高兴。但处在沈慕月的位置上，处境就会很尴尬。
“阿月，沈家的事，我听说了一些……”督军夫人犹豫着道，小心斟酌着措辞。
“多谢太太关心，我没事。”沈慕月道，“董氏的死是沈家内部矛盾，跟我没有多大关系。现在沈家已经乱成一团，他们没功夫管我。”
督军夫人点头，杀人却不沾血，这一点，沈慕月的心思很缜密。
她一直很欣赏沈慕月的聪明。
沈慕月脚受伤了，督军夫人有意留她在霍家休息。
“阿月，督军去南京开会，家里没有外人。”督军夫人道，“你和平骏有婚约在，小住几日也没什么。”
督军夫人话里有话，沈慕月却只当没听懂。
沈慕月眼波微动，她清楚督军夫人的用心。沈家现在乱成一锅粥，这时候回去只会给自己找麻烦。
可算算时间，她和霍督军约定的一个月已过去大半。
沈慕月不想失信于人，她握住督军夫人的手，轻声道：“多谢太太，阿爸是最要面子的人，如果这种时候我不在，他指不定会怎么想。”
督军夫人会意，话到此处，她也不再挽留，命副官备车送沈慕月回去。
霍平骏要安排郁司令一行，午饭后便出门了。
沈慕月长舒一口气，她不想留在霍家，多半原因是想躲开霍平骏。
上午天气晴朗，下午的时候却乌云密布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。
何峥把汽车停在沈公馆门口，看着窗外的雨丝一阵发愁。
沈慕月脚受了伤，军医再三叮嘱不能沾水，偏偏车上又没有雨伞。
“沈小姐，你稍等，我去沈公馆借把伞。”何峥说着打开了车门，去敲沈公馆的大门。
秋雨淅淅沥沥，天阴沉沉的，乌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。
沈慕月坐在汽车里，扭头看窗外的沈公馆，隔着高大的缠枝铁门，能看到沈公馆的主楼。
只是，黑漆漆的主楼里，没有一盏灯亮着。
她摇下车窗，呼吸着湿漉漉的空气，隐约觉得今天沈家又有什么事情发生。
“沈小姐，我推你进去吧。”何峥已经取了伞过来。
沈慕月的伤在脚上，虽然是皮外伤，但霍平骏再三叮嘱，军医不得不重视，里三层外三层用纱布包起来不说，还夸张地准备了一辆轮椅。
沈慕月连鞋子都没有，只好扶着何峥的胳膊上了轮椅，又任由他推着往沈公馆里面走。
董曼云的葬礼还在筹备，灵堂就搭在主楼的偏厅里，远远地能看见白色的纸皤在冷风中摇曳。
车轮轧在青石板路上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。
秋雨中的沈公馆，一片凄凉。
主楼里空无一人，沈慕月只好回了东小楼。
在客厅里，她遇见了正浑身发抖的沈文昕。
“长姐，你总算回来了。”沈文昕扑过来，她脸色苍白。
沈慕月让何峥先走，拉着沈文昕坐下来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。
等沈文昕情绪平稳下来，她才问：“怎么了？二姨太呢？还有阿爸，他们去了哪里？”
“在老太太院子里。”沈文昕讷讷道，“昨天晚上老太太走了，阿爸和姆妈正在料理后事。”
“老太太死了？”沈慕月动作一顿，她抚摸着轮椅光滑的扶手，满心疑惑。
老太太中年守寡，好容易等到沈家发达了，过上了好日子，她真的舍得死吗？
况且，老太太只是瘫痪在床，于性命无忧，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？
沈慕月心中困惑，她站起身来，扯掉脚上的纱布，穿好鞋子，去了老太太的院子。
秋雨迷蒙，隔着雾蒙蒙的雨帘，沈慕月看到沈竞雄正跪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灵堂里。
沈竞雄四十出头，远远地看来，却体态佝偻，老态尽显。
沈慕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，一日不见，沈竞雄的头发竟然白了许多，鬓角白花花一片。
“阿爸，少帅带我去了霍家，知道祖母的事情我就立即赶了回来。”沈慕月上前道，她没有提丰县的事情，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霍平骏。
沈竞雄精神恍惚，他并没有听沈慕月说什么，只是嗯了一声。
他转过头，继续对着老太太的牌位发呆。
沈慕月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，沈竞雄转身的瞬间，她意外地发现他脖子上有几道抓痕。
伤口处还未愈合，皮肉外翻，血淋淋一片，似乎是最近才有的。
沈慕月皱眉，她不过才离开了一天，难道除了老太太去世，沈家还发生了什么。
这件事，甚至要身为一家之主的沈竞雄和别人厮打。
灵堂上挂着老太太的遗照，照片是黑白的，用精致的相框婊着。
照片里，沈家老太太笑容和蔼，眉目慈善。
沈慕月从小在江家长大，对这位刻薄的祖母没有太多印象，唯一印象深刻的，是那次老太太蛮横地想接她回家。
沈慕月甚至想，如果老太太年轻几十岁，她的蛮横、不讲道理，甚至可以和霍平骏一较高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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