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慕月不说话，霍平骏便把她一双血淋淋的脚抱在怀里，地上冷，也暂时没有合适的鞋子。
“我脚脏。”沈慕月道，“放我下来吧，很快就到了。”
汽车已经开进了南城的市区，后面一连跟了那么多副官，霍家的汽车太惹眼，沈慕月担心别人看见。
“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。”霍平骏不依不饶。
“少自作多情了，”沈慕月立即一本正经地纠正，“再重复一遍，我不是为了你，我是为了逃命。”
霍平骏沉默不语，看着沈慕月双脚上的伤口，他一阵心疼。
霍平骏直接回了督军府，他抱着沈慕月下车，让何峥去请副官。
沈慕月挣扎着要下来，“别动手动脚的，被别人看见了，会说闲话的。”
“就算我放你下来，你脚上都是伤，怎么走路？”霍平骏低头问。
他说的不错，沈慕月没有合脚的鞋子，脚上又全都是伤，根本下不来地。
无奈之下，她只得任由霍平骏抱着，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臂弯。
“你害羞什么？”霍平骏语气不屑，嘴角却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进了督军府，两人在客厅里遇见了督军夫人。
督军夫人努努嘴，道：“郁司令来了，我让他在偏厅等。”
“我正要找他算账。”霍平骏暗暗握起拳头，他把沈慕月送上楼，吩咐了几句，转身下楼。
霍瑾芸凑在床前帮忙，沈慕月问：“郁司令是谁，少帅好像很生气。”
霍瑾芸玩弄着一缕头发，道：“郁司令是阿爸的属下，管南部一个军区，听说这次刺杀就是郁司令动的手脚。”
沈慕月垂下眼眸，前段时间是霍家的内斗，霍淮南屡次痛下杀手，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沈慕月正感慨霍家是非多，便听见霍瑾芸感慨道：“大哥无缘无故抢了郁司令两个师，换成了，也要跟他拼命。”
沈慕月咋舌，这次刺杀，又是霍平骏蛮横惹的祸。
军队的事情女孩子家并不懂，军医在清理伤口，霍瑾芸便当成一个故事，把最近的事情讲给沈慕月听。
“阿爸有两个部下，李司令和郁司令，这两位叔叔都是阿爸的生死之交，手握重兵。大哥却很不喜欢这两位司令的做派，说他们倚老卖老，经常和他们对着干。
这次南部军区人事调动，大哥提出了新的编排方案。编排完了，郁司令的手里就少了一个旅，郁叔叔气的胡子都歪了，吵着闹着找阿爸告状。可惜阿爸去了南京，郁叔叔没见到人，非要赖在南城不走。
大哥好吃好喝伺候着，就在郁叔叔待在南城的这段时间，大哥又收编了郁叔叔手底下的两个师。”
沈慕月垂下眼眸，怪不得霍平骏最近一直忙的脚手不着地，原来他是想在霍督军眼底底下动手脚。
如霍瑾芸所说，郁司令是霍督军的生死之交，手握重兵，连霍督军都要给他几分面子。
霍平骏先是骗走了郁司令一个旅，后来又抢走了他两个师，硬生生要把郁司令弄成光杆司令。
这种强取豪夺的事，也只有霍平骏能做得出来。
伤口已经包扎好了，沈慕月脚上到处是伤，军医上了药，把她的脚包成了两只粽子。
“沈小姐，三天以内不要沾水，三日后，我再来复诊。”军医客客气气道。
沈慕月认得，这位军医姓吴，是霍平骏的亲信。
“吴军医，都是些皮外伤，不用这么麻烦。”沈慕月盯着脚上的纱布道，她也是医生，十分清楚自己的伤势。
霍瑾芸示意吴军医先走，她坐在床边道：“女孩子就要娇贵，不然我哥那个大老粗更不懂得心疼人了。”
霍平骏的床宽大柔软，上面铺着棕色的格纹床单，被子叠的一丝不苟。
吃午饭的时候，霍平骏端了饭菜上来。
他盯着沈慕月的脚看了一会儿，柔声问：“还疼吗？”
沈慕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桃酥，轻轻摇头。
桃酥是厨房新烤好的，入口即化，沈慕月胃口很好。
她吃着桃酥，想起了昨天在农妇家吃的那顿晚饭，很简单的饭菜，却看得出很尽心。
她抬头问，“传闻是真的吗，你抢了郁司令两个师，这才把他惹急了，派刺客暗杀你。”
霍平骏点头，他并不否认。
沈慕月皱起眉头，她的眸光一点点冷下来，“在你看来是一件小事，但接待我们的那位大家，她全家因此而死。”
在沈家村，相比族长的态度，农妇的善意难能可贵。
可最后，害死她们全家的，也正是这份善意。
沈慕月心中自责，她甚至在想，如果当晚她没有提出在丰县留宿，那一切是不是不会发生。
她心烦意乱，脚上裹得厚厚的纱布闷热异常，伤口发热发痒，她忍不住去扯脚上的纱布。
霍平骏握住她的手，道：“昨天发生的惨剧我也很痛心，但现在是战时，不能一概而论。”
他上过很多战场，亲手埋葬过自己的兄弟，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。昨天的事情，在他眼里不算什么。
“你记住，战争很残酷。”他按住沈慕月的肩头，强迫她抬起头，看着他的眼睛。
他乌黑的瞳仁，能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，他的眸光咄咄逼人。
沈慕月从来不忌和他硬碰硬，她轻眯起眼睛，语气带了一丝嘲讽，“你是少帅，有权利生杀予夺，你说什么都对。”
“你再说一次。”霍平骏被她无所谓的语气激怒了，他宽大的手掌，捏住了她的下巴。
沈慕月沉默起来，她微垂下眼眸，修长的睫毛下，有泪光在闪烁。
她并不是屈服于霍平骏的强权，只是他手上的力道很大，沈慕月吃痛，眼泪便不由自主地落下来。
她的泪珠滚落在霍平骏的手背上，霍平骏微微一愣，恍惚间松了手。
沈慕月有双大而明亮的眼睛，眸光澄澈，眼睛似黑宝石般熠熠生辉，露珠般的泪水挂在她粉、嫩的脸颊，眉眼间是说不出的委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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