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漫揾英雄泪,相离处士家。谢慈悲,剃度在莲台下。没缘法,转眼分离乍。赤条条,来去无牵挂。那里讨,烟蓑雨笠卷单行?一任俺,芒鞋破钵随缘化。”
铿锵顿挫,韵律极妙,众人亦赞。
唱完后卫若兰饮了门杯,指着瓶中插花说道:“【荷】叶荷花香旎旎。”
之后是陈也俊、蒋玉菡,再之后是云儿。
只见她款款站起,身量苗条,前凸后翘一览无余,玉指轻拢鬓发,檀口轻张,柔声说道:
“男儿悲,金银散尽妈妈催。”
薛蟠听了眼睛大睁,气呼呼抱不平:“没钱的臭穷酸也敢嫖?云儿莫愁,有薛大爷在,你怕什么!”
云儿被打断,只能无奈停下。
冯紫英斥道:“别混闹,再敢乱说罚你!”
待薛蟠安静了,云儿方才继续说道:
“男儿愁,柴米油盐钱不够。”
薛蟠此时已醉,浑然忘情,拍手大笑:“果然是个穷酸!不理他也罢!前儿我见了你妈,还吩咐她不叫你随便接客呢!”
众人忍无可忍,变色喝道:“再敢多言,罚酒十海!”
薛蟠唬的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,连声道:“不敢了!再也不说了。”
云儿面色不变,缓缓道:
“男儿喜,情投意合结连理。
男儿乐,升官进爵蟒袍得。”
说完,甜甜腻腻的唱道:
“荳蔻开花三月三,一个虫儿往里钻。钻了半日不得进去,爬到花儿上打秋千。肉儿小心肝,我不开了你怎么钻?”
唱毕,饮了门杯,纤指一指果盘:“【果脯】随分列,不减到家味。”
薛蟠半醉,忘乎所以,拿筷子乱敲酒杯。
众人皱眉,冯紫英催他道:“醒醒!该你了!”
“该我了?”薛蟠甩甩脑袋,把眼一瞪,环顾一周,数了数的确该他了,站起来一叉腰,大叫道:“听好了!我可要说了:男儿悲——”
“悲”了半日不见说底下的,倒把脸憋成了猴屁股。
冯紫英笑道:“悲什么?快说来。”
薛蟠登时急的眼睛铃铛一般,瞪了半日,才说道:“男儿悲——”
又咳嗽了两声,总算憋出来了:“男儿悲,娶个老婆丑似鬼!”
说完得意四顾。
众人拍手而笑,冯紫英指他笑问:“说你自己的吧?”
薛蟠本就醉了,哪里听得了这话?大为羞恼:“放屁!薛爷我怎么也得找个云儿这样的!”
说着扯着云儿要她答应嫁他,还说立马要领回家去见他妈。
看他混账丑态,众人笑的弯腰拍腿,云儿也拍打他,让他快说。
凭着残存理智,薛蟠终于停手,得胜似的瞪了瞪眼,又说道:“男儿愁——”
“愁”了半晌又不言语了,愁眉苦脸,抓耳挠腮。
冯紫英笑问:“到底怎么愁?莫不是抓耳挠腮猴子愁?”
薛蟠不应,苦思不已,忽然眼睛一亮,想出一句,叫道:
“老婆偷人翻墙头!”
众人呵呵而笑:“只听说汉子翻墙的,你家丑老婆倒是厉害。“
薛蟠兀自不服,挺胸道:“汉子能翻,老婆翻不得?云儿,你能不能翻?”
云儿撒娇似的瞪他一眼,也不答话,风情横溢。
薛蟠骨头又酥了几分,更晕头晕脑了。
众人不与他这呆子计较,催促道:“莫说废话了,快继续说你的罢!”
见他为难,云儿坐在旁边,便道:“下两句我替你说罢。”
岂料薛呆子毫不领情,反瞪她一眼,斥道:“胡说!真当我就没好的了!听我说:
男儿喜,凿壁偷光没人起。”
“哟!了不得呀!”众人面面相觑,都觉诧异,竟然会用典故了,完全不是薛呆子的风格。便问:“这句倒是压韵,又有典故,只是不通呀。”
薛蟠冷哼一声,鄙弃的看着众人,说道:“怎么不通?墙都砸了,家伙什儿都偷光了,主人家也没人起来看看,小贼还能不欢喜?”
敢情“凿壁偷光”是这个意思!众人不与他辩这歪理,催他快说底下的。
这次薛蟠没有犹豫,说道:“男儿乐,云儿答应做老婆!”
众人纷纷摇头,冯紫英只想赶紧越过他,便催促:“行行行,你快把曲子唱了罢。”
薛蟠咳嗽一声,开口便唱:“一只老鼠吱~吱~吱~”
众人听得都怔了,忙问:“这是个什么曲儿?怎么不曾听过?”
薛蟠也不理会,继续摇头晃脑唱道:“两头小猫喵~喵~喵~”
众人明白过来,这哪儿是什么曲子,就是在胡诌嘛!知他无此才能,都道:“罢了罢了,快住口罢!”
薛蟠脑袋一歪,蛮不在乎:“爱听不听!这是新鲜曲儿,叫作吱吱喵。你们要懒待听,连酒底都免了,我就不唱。”
众人不忍耳朵再受折磨,都说道:“免了!免了!快别耽误别人了。”
说是免了酒,薛蟠却自斟自饮起来,喝的更多了,晕陶陶的,想对云儿动手动脚都抓不准。
转了一圈,终于轮到柳湘莲。
他站了起来,睥睨四顾,面冷目利,众人为之慑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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